第五章 (1 / 8)

来福走的那天,我们一群人都哭了。我当时特别为来福伤感,听说他家挺穷的,其实年纪不比我们大几岁就出来当兵了。记得以前听我爸说过,有些时候部队里面的新兵蛋子常常被欺负得特别惨。我不知道来福那张傻乎乎、不会拍马屁的薄脸皮究竟能否在部队吃得开——甚至想得更远一些,他指挥教训的这一群人,在两三年后将会迈入高等学府,深造,好工作,好收入,好房子,好生活——而那时候,他在哪里?

这种想法被我妈听见又会被斥责为幼稚,而我爸则会呵呵一笑来原谅我的愚蠢。

我妈看问题永远从“我命由我不由天”这个角度出发。她的世界容不下弱者,也不存在什么“起跑线不一致”的不公平。你过得不好,票子少、房子小,那就怪你自己没能努力爬到高人一等的高度去过好日子,是你活该……

而我爸,则会从他那用《参考消息》和政,府内参培养出来的宏观角度去宽容我这个小屁孩微观的偏激。教育资源分配的不平均是暂时现象,而一个社会对于竞争和效率的追求大于公平,是发展阶段的需要,所以,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过好日子,现阶段从宏观角度来说……

全是废话。

我讨厌他们的冷酷。成人的冷酷。

我只记得来福对我们说,他羡慕我们能读书。

然后挥挥手,说:“好好学习。”

我哭得一塌糊涂。沈映鹤低着头,抿着嘴,不说话。

于是,我们正式开始了新学期。

一大早上,余伟就把沈映鹤他们这些坐在后排的高个子男生都叫出去搬书。一摞一摞用塑料绳捆扎的新教材被他们运进教室,我很兴奋。

每个新学期发教材,我都兴奋。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我就这德行,教材是从第一排往后面传的,我那时候很羡慕前排的同学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权——剔除掉所有页边折损或者有污点的,挑出一本最新的留给自己,剩下的传给后桌——然而后来我的一个小伙伴万分苦恼地说,她当时被分到一本破了的书,于是就重新挑了一本,把破的塞回去继续往后面传,被老师批评了。

当众批评。然后班里面一个很受老师喜爱的男孩子站起来,主动领取了那本破书,得到了全班的热烈鼓掌和老师的表扬,哦,还有一朵小红花。

我那个小伙伴非常非常痛苦,她盯着我,很认真:“我知道我错了,可是我朝那个男生要那本破书,他不给!这样下去,老师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。”

我拍拍她的肩,真心地为她难过。

被老师记仇,还是一辈子,多可怕啊。

后来我也不知道那本破书的归属,是不是被他们两个中的某一个带回家用相框装饰起来了。

教材不便宜。作为消费者,怎么会抢着要一本破书?维权意识真他妈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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